位・ 位・ 位 -徐永旭戶外陶塑展

作者:洪翠霞

 從史前時代的洞窟壁畫開始,藝術在人類的生活歷史,就有著無法分割的關係,而陶磁器與人類的生活息息相關,更是擺脫不了實用功能的宿命。但自從二次世界大戰之後,人類的藝術活動如雨後春筍般的蓬勃發展,人們對於社會現象的反思、戰後創傷的舒解及內心不安的情緒反動,都藉由各種藝術型態表現出來。陶作品也因而從實用的桎梏解放開來,近年來的陶作發表,不論實用取向或裝置表演,都有著多元面貌的呈現。

徐永旭打從在陶藝界嶄露頭角開始,就不願意跳入陶作的傳統泥淖,做著反覆不變的化學實驗與造型變化的工作,他一直希望自己是社會脈動的觀察者,用自己的眼睛去洞悉人與社會互動的關係。因此,不論在「舞」的主題、「劇」的演出或「位」的模擬,他都秉持一貫的理念,將陶土化為生命的有機體,說出他想說的話。

「陶」作有著易碎的特質,在製作、燒製、搬運的過程,任何一個環節出錯,就得換得重新再來,也使得徐永旭深深著迷於陶土之間,藉著這種不確定感,來表達自己的觀感。現今的社會型態從農業社會急遽轉型,人類獲得資訊速度日益快速,所謂的「e」世代充斥在耳邊,人的生活從獨樂樂當中漸漸失去自我,信任、猜忌、享樂、頹廢、權勢、名利、奉獻,都可能伴隨身旁,人與人、人與事物、人與空間的互動與交集,更顯得緊張與不安。這種外在狀似平靜和諧的社會表徵,私底下卻是充滿著爾虞我詐的算計,但有時卻又透著傳統社會的人文關懷,每個人似乎都帶著偽善的面具,想分享他人的秘密卻又害怕被他人看透的矛盾情節,不時在社會的各角落扮演著,也充滿在徐永旭的作品語言上。

徐永旭初期利用陶土的不安特質,塑造舞者律動糾結的肢體語言,穿梭在虛造與現實的空間中,把親蜜而具威脅的張力語彙表現淋漓盡致。時至2000年的作品–『位』,徐永旭有了更為震撼的演出,他收起令人一眼嘩然的高難度技巧,運用誇張的腳丫,模擬忙碌人生的築夢工具,在忙、茫、盲的人生之旅中,不停的疾走、停駐;把人體塑造成各式椅子,象徵大眾在社會扮演的各種角色,不論王者風範、認份百姓、街頭浪人;拘謹的、隨興的與霸權的,都可在展場覓得,密密推敲,仔細觀賞,不難體會作者處心積慮的安排,也可揣摩,自己適合何種角色?坐在何種位子?

一直無法滿足現狀的徐永旭,這回把『位』的陶作安置在金山朱銘美術館的戶外展覽區,這是世紀末陶藝界的驚嘆號!陶藝作品,從傳統到前衛、從實用到收藏、從生活器皿到藝術極品,不論大作或小品,不論現代或後現代,帶著易碎的特質,發表的舞台,總脫離不了建築物的保護,因而也形成藝術家與觀者之間的屏障,但此次徐永旭竟然突破建築物的框架,把展演的舞台拉到戶外,做一次實驗性的演出。

徐永旭希望藉著在戶外展覽的機會,打破人們對陶藝作品長久以來的迷思,也擺脫陶藝作品的傳統包袱。希望藉由陶土這種與人最親蜜的素材,把他對社會現象的省思、體認與不安的情緒,擴展到極致。徐永旭內化內心的思想與感覺,將之轉變為放大的作品,透過作品,企圖引發、挑逗觀賞者的另一種震懾、共鳴與新視覺的感受。讓觀者、作品、藝術家與展場空間四者產生的互動關係,把內在精神思維與外在表現形式混合傳遞,達到總體藝術的時代內涵。使作者、作品與觀者產生互動,達到共鳴與反思,成為精神的生活體,將是下個世紀藝術活動的主要課題。徐永旭的戶外展覽是他個人空前的展演,但相信絕非絕後,下個世紀一定有更令人驚豔的演出,且讓我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