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有限中「超越」極限─徐永旭「Helios 旭 HiOK」個展
一般人印象中的陶,應該是什麼樣子?一個杯碗,一套生活器具,一組造形物件,還是一件又一件的裝置組合?在徐永旭的創作中,陶似乎已經不只是陶,他的陶似乎總是持續地在形態、體積、組合方式與表現狀態上跳脫一般的既定印象且引出更多的想像空間。與其說徐永旭在創作陶,玩陶或表現陶,還不如說徐永旭是在跟陶土的所有可能一起試煉與嘗試。
努力、堅持、灑脫與謙遜,是當初認識徐永旭時,他帶給週遭朋友最直接的印象。他不妥協、實驗性、反思與持續性的創作特質,反應在他對學習的執著上,也使他的創作總能帶給觀眾不同的視覺驚艷與感受。來到徐永旭最新的個展會場,映入眼簾的依舊是那一件件屬於徐永旭獨有風格的陶藝風景。不管是龔卓軍教授「大孔竅」與「小孔竅」的描述,還是策展人胡朝聖「大單元」與「小單元」的看法,徐永旭的作品總是有著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又是山的跨越與深度。表相的背後有著看似重複堆疊卻又屢創新意的蛻變,大小之間似有若無的牽連,猶如血脈般牽引,卻又各自崢嶸的傲然獨立。從色調上所創造出來的氛圍可以體會到那超越複雜的簡約與純粹,從組合細節中又貼近那質感上的力度烙痕與追求。徐永旭是一個面對創作既專注又堅定的藝術家,他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規律刻苦的創作不輟,彷彿是在依循一股律動、凝聚一種氣韻般,一直朝向身體的極限冒險。
回憶當年就讀研究所期間,曾經與他宿舍共處的短暫時光裡,即感受到他面對後輩從不倚老賣老的氣度,面對學習總是認真而深入的謙卑,面對批評也始終虛心且耐心的傾聽。因為不管任何的意見與看法,最後都將來自他那一雙手所創作出來的作品之上,他的作品已然說明了一切,紀錄的一切,表現了一切,從重複和堆積的動作中,不僅忠實準確地詮釋出材質所能傳達的本質,也在延續中展現紋理脈絡與氣韻的流動,以及種種思緒的繁衍狀態。以有形表達無形,以無形收懾有形。
綜觀此次徐永旭的「Helios 旭 HiOK」個展,策展人張元茜在論述中用希臘神話裡太陽神的重複與執著精神來類比徐永旭的創作精髓,藉此牽引出徐永旭與自身的陶藝創作間長期以來的呼應與對照,可說是借用另一種超脫具體的象徵連結,再去試圖勾勒出他這些同中有異,又異中有同的創作表現。而藝評家簡子傑也在展場論述的介紹中援引理論依據及各家觀點對其進行剖析,並在創作分期與時代背景的幾相比對下,彰顯徐永旭與時代脈絡之間的合而不同特色。然而在看似雷同下的區分也好,揣摩延伸下的差異也好,與觀眾一起找尋答案的過程,就猶如闊別已久的老友重逢,每每在熟悉之中又見昇華與突破。沒有太出人意表的驚喜,也不帶任何老調重彈的糾結,跟隨徐永旭的作品轉變,如同一場成長歷程的萃釀,既像是偶然中的必然,也可說是必然期待中的偶然。
展場中的介紹短片與展場中的每件作品,在在都強調徐永旭對創作歷程中的個人極限挑戰,這不僅是一種態度,一種修為,也是自我要求下的堅定與沉澱。就好似他最喜歡的馬拉松運動一般,透過規律堅持下的步調節奏,維持其追求長遠目標過程中的能量釋放。他就是耐得住氣,守得住心性,堅持得住途中不斷重複的律動與掙扎,才能在適量中得到過量的發揮與突破。以至於來到展場中,他的作品就在那裡,沒有命名的框架,沒有限制的方向,沒有絕對的角度,以Nothing is everything的純粹本質,圍繞觀者的目光,卻又不帶痕跡的留下所有可能的想像空間,這種不是謎團卻更顯迷人的氛圍令人駐足。或許就誠如徐永旭曾對我說的:「在不斷重複與高度精神壓力下,我始終在追求極限的那條界線,而作品即是整個過程的紀錄,當作品完成並展示的那一刻,我也就暫時跳出來成為第一個純粹的觀者,面對作品也檢視自我。」據此可知,在他超越的態度之下,重要的不再只是凸顯結果,更在於紀錄過程與觀看感受的當下時刻。